子行事出人意料,非常人所能及,有其父亲之“狡诈”,无其父之“刚烈”。>
冷眼旁观此子一步步跃升高位,甚至主掌京营练兵,冯唐深感到担忧——权力斗争之惨烈,绝非少年人所能想象。“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众怨纷集,众谤齐至,他真的顶得住?>
他不希望故友硕果仅存的血脉也荡然无存,然而并不能做什么——自己一旦出手,很可能不仅没有帮助,还会给对方带来灾祸。>
数月前儿子紫英一改往日“有志难伸”的抑郁愤懑,追随柳二郎前往两淮巡盐,令他刮目相看——不能忍受低至尘埃的卑微,也无资格受享至高无上的荣耀。>
随后传回消息,紫英以数百新卒硬抗数千地方卫所军队,不仅不落下风,且战而胜之,令税卒营一战成名,也令他老怀大慰。>
一生转战千里,疆场未逢一败,遗憾的不是没能登顶更高位置,而是子孙不足传承。>
如今,可以无憾矣!>
紫英此番变化得益于柳二郎,如何能不叫他感念?>
这次钦差归京,紫英也回家,冯唐详细询问过柳二郎在巡盐过程中的种种举措,有了更深的认识——此子年纪虽轻,着实不简单。>
不对盐商下狠手,是为顾全大局,也是为保全自身,可见非莽撞之辈。然而又非一味妥协,果断断绝盐商偷逃盐课,别出心裁化解盐商反击,足见智谋不俗。其欲和海盗争锋于大洋之上,更见进取心强烈。>
此等人物,只要不过早夭折,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可流芳青史。>
于是,当时他便嘱咐儿子:“紫英啊,与其和不得意的宗室往来,倒不如多和柳二郎亲近。”>
冯紫英闻言大惊,他一直以为自己同乐天郡王往来乃是隐秘之事,不料父亲竟是知晓的。>
“父亲,我……”他想要辩解一二。>
“不必多说,隔墙有耳。”冯唐说的轻描淡写,结束了父子间的谈话。>
冯紫英却为之悚然——如果家中存了耳目,那自己和乐天郡王交往,岂能不被人发觉?>
此后他便不敢再去拜会乐天郡王。>
回到现在,冯唐对于柳湘莲为何要拜会自己有所猜测,无非是京营练兵有关,却猜不到具体是何事。于是唤来儿子紫英,问他可知缘故。>
前阵子税卒营被安王接管,冯紫英也就没了事做,重新变回宅男,正想着要不要去教导队呢。听了父亲的问话莫名其妙,二郎并未同他打过招呼。>
“儿子不知,想来多半是为京营的事吧?陛下将这块儿烫手山芋硬塞到他手中,以二郎的性子,断不会像之前那些无用文臣一般敷衍了事的。昨儿的‘英雄大会’上他宣布筹建教导队,专司士卒训练,这便是明显的信号。”>
“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儿子不知,也猜不到。不过二郎绝非莽撞之人,凡有所为,必先想好最坏后果,提前做好应对准备。这次巡盐,早在他动身前往两淮之前就派了人过去充作盐枭,大肆倾销质美价廉的芦盐,混得风生水起,这才能顺利招募盐枭为他所用。巡盐钦差假扮盐枭,此等事寻常人哪里想的到、做的出?”>
“京营非同一般啊。”冯唐叹道,“罢了,这是他要操心的事。你派人告诉他,为父闲居家中,随时恭候大驾。”>
“是,我这就去安排。”冯紫英点头应下。>
这番话是上午说的,岂料,下午柳湘莲便登门拜访,颇显急切。>
故地重游,柳湘莲对冯府并不陌生。去年冯紫英在街头被裘良之子以多欺少暴揍,惨不忍睹,幸得柳湘莲出手相救,逃过一劫,于是次日摆了席面感谢。也是那次,几人生出合伙开戏园的主意。>
得知柳二郎已至,冯紫英急匆匆赶到门外相迎。>
柳湘莲身着淡蓝锦袍,腰间并未佩剑,手拿一把湘妃竹的洒金折扇,瞧着似位寻常公子。>
但身后跟着雷打不动的二十个精悍护卫,排场极大。>
冯紫英打量一番,忍不住嘲笑道:“京中治安良好,二郎你也太过怕死了罢!”>
“小心驶得万年船。”柳湘莲笑着回了一句,并不辩解。>
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虽然行事总尽可能留有余地,谁知会不会有哪个想不开非要寻他麻烦?>
“伯父呢?”进府之后,冯紫英在前领路,却并非是去客厅,柳湘莲不由发问。>
“还能干嘛?钓鱼呢!”>
冯紫英笑道:“你要见我爹,怎不同我讲?正儿八经的让人送了拜帖,搞的多见外!”>
柳湘莲正色道:“紫英,你我的交情是你我的交情,我寻冯世伯乃是为了国家大事,岂可混为一谈!”>
听他说的正经,冯紫英心下大不以为然,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