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书院鸦雀无声，待得次日有学生遍寻不到本该日日起早授课的石斋先生时，才知晓他已飘然离去。
而黄铭挣扎着对黄道周耳提面命道：“你是能辨的纵横士，快些与此人说说，教他些忠诚爱国的拳拳之心！”
陈洛不禁好笑，大家都是成年人，所要走的路在这些年的杀伐中纵然是不能明心知性，也已是轨迹恒定，再无法转圜，这名老头，着实是对朱家王朝太愚忠，偏执得倒是令人觉得可爱。
陈洛便在同样苦涩笑笑的黄道周措词时，轻笑：“石斋先生也是深知国弊啊。崇祯帝在北京被粮饷困窘得被迫节省吃穿，但待得要向国卿贵族募款买炮，协防北京时，满朝文武，只是借出区区数千两，哈哈，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黄铭摇头：“在京城文武百官中，固然有贪污舞弊之徒，但多数正是清流名士，他们哪里会有多余财富，况且朝廷若要筹措军饷，当然还是得从国库里取。”
陈洛轻笑出声，淡淡道：“国家年入数百万两白银，赈灾发饷，再修理下宫殿，难道还能剩多少？”
黄铭愤然道：“卫所兵在地方屯田，哪里需要那多饷银？”
“卫所兵？”陈洛不禁喟叹，“您真的老啦，卫所兵早就被淘汰得干干净净，他们根本全无战力。现在毋论是洪承畴的洪兵，吴家的关宁铁骑，都可跟卫所兵没关系。兵要拿饷，杀敌要有奖掖，这些统统都得要重金，朝廷哪里能拿得出？”
然后他转头看向黄道周：“石斋先生在京城供职，曾任翰林院修撰，必然晓得京城官场的污浊混乱。”
黄道周义愤填膺，颓然长叹道：“天子……唉，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阉党巨贪，其中有高起潜等为甚！但所谓的清流名臣，诸如书院党人，也是只懂得阔谈高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诸如杨鹤等人，被天子请去治理匪患，竟是束手无策。”
他不禁瞥了眼陈洛，其中蕴意自然浅显。
若非杨鹤昏庸蠢钝，岂能让陈洛如此轻易地便成就大事。
陈洛笑笑：“杨鹤生得一张巧言善辩的名嘴，可惜他该姓赵，估摸着是跟纸上谈兵的赵括是本家，哈哈。你看得没错，若非杨鹤容易诓骗，我岂能在洪承畴那般猛将环伺的情形下异军崛起？诚然都是杨鹤之功，或者说，该是有识人之明的崇祯之劳。”
黄道周摇摇头，继续道：“崇祯帝已是察觉清流无用，所以想要一面锻炼些敢言的能臣，一面想要多多甄选勇士，所以对很多说得很凶的人多委以重任，若是能成则可为国家用，若是不成便成为对阔谈清流的讽刺，一石数鸟。而且，也正因如此，天子才对蚁贼这般宽松。”
“还有，派阀之争动辄持续日久，庙堂动荡，着实非是太平盛世之相啊……”黄道周一声长叹，对国家的风雨飘摇颇为辛酸。
黄铭登时吹胡子瞪眼：“你等食君禄，自然得忠君事！岂能因国家有弊端便推诿责任，何不挺身而出一肩扛起重担？！”
陈洛耸耸肩膀：“我可没吃过崇祯半个铜钱的米粮，我麾下的军队，也多都在陕地多少年没见过皇饷啥模样喽。再者，老先生将一家一姓的王朝跟我中华民族之荣辱着实是没有分得清楚啊。”
黄道周讶然：“陈将军竟有如此领悟？”
方以智本就在旁边抓耳挠腮，欲要与名震朝野的名士交谈一番，闻言便插嘴道：“陈洛所言者，乃是该在女真铁蹄下护得我中华正统绵延不失，而非执着朱家的短暂王朝。”
黄铭登时愕然，只觉得陈洛给他的印象着实是变得很快。
“您是……”黄道周蹙眉相询。
“方以智，字密之，桐城人，拜见石斋先生。”方以智恭谨地行礼，眼神里有对他的崇敬仰慕之色。
黄道周轻笑，却是微微点头赞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复社四公子。只是侯方域与冒辟疆等，太过轻浮，被金陵奢靡所染，着实令人扼腕啊。”言下之意，倒是对所谓的四公子之衔颇为不齿。
方以智的脸登时微红，但他已非年前的富家贵公子，而是经历连番大战，心智已然成熟，便轻笑着点点头道：“他们都是少年心性，多半觉得放荡形骸是效仿先贤，所以屡屡有失格行径，但却皆是聪颖睿智之人，将来必有所改善，终成国家栋梁。”
黄道周登时对方以智刮目相看，扭头看向陈洛：“你的幕僚倒是宽容，有名臣之相啊。只是江南学风每况愈下，我在紫阳学府教书育人，却是也颇感棘手，但我每日阅读饱食城的日报，其中最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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