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氛围正渐渐由融洽转为火热的时候，一个满头淋漓热汗的信使出现在餐桌边缘。
饱食城的家事素来要以公务为重，所以李航道也没有丝毫不快，让信使附耳陈述，但随着聆听，饱食城财务总管的表情很显然渐渐陈郁起来。
“何事？”陈洛搁置竹筷，他知道航道素来隐忍，竟然能愤懑到这等地步，必然是有紧要事情。
李航道微微一叹：“米脂豪族本来与我们有批生丝和粮食贸易，我们则帮助他们扫除米脂周边的土贼作为报酬，但情况异变。八大王张献忠已然成就气候，米脂以西的靖边，西南的安定，隋德州与清涧等地都被劫掠。”
“他们杀官吏，除富豪，抢粮吃，做得很绝，这事情一度震慑豪族，为我们提供相当有利的筹码，让他们觉得我们不可或缺。只是现在已经有确切消息，巡抚延绥副都御使洪承畴已经派兵前来。他是陕西名将，麾下部队应付蚁贼堪称势如破竹，豪族便纷纷觉得……”
李航道微微瞥向陈洛。
陈洛擦拭着嘴角，露出淡然微笑：“说来无妨，他们是觉得官兵既至，我们这些杂牌地方武装自然没有自傲的资本，而且以豪族的傲慢当然再没有理由与我们虚与委蛇。”
刑狂徒愤愤道：“先前张贼暴虐时，好话满箩筐地砸过来，现在有这般嘴脸，这些伪君子真难伺候。”
陈洛摇摇头，示意他闭嘴：“豪族的骄傲是数千年积累的，别提我们萌芽状态的小小饱食城，纵然是官僚变换，新皇继位，甚至是王朝更迭，都基本对他们影响极微，因为皇朝图的是稳定，任何统治者都要依赖他们维持区域安稳。”
“若非蚁贼是一等一的滚刀肉，不吃豪族那套，他们也不会着急寻找军阀投诚。何况这些家伙做惯婊子，昨日捧我们若花魁，今日弃我们如敝履，都只是寻常手段，呵呵。”陈洛能理解他们的行为，但并不意味着能轻易忍受。
“洪承畴是北地名将，威望极高，加上将门集团世家的支持，我想剿匪必然能马到功成。”尽管对现状不满，但刑狂徒依然按照他的经验给出评价，并且非常看好洪承畴。
陈洛点点头，洪承畴在明末算得上风云人物，只是后来晚节不保，还有清国王妃施展狐媚手段与其翻云覆雨勾得这位名将降服等等绯闻艳史。
从一代名将成为与吴三桂等齐名的大汉奸的故事，不禁让人扼腕叹息。
李航道有些忧虑：“我们在夹缝中辗转发展，最需求的环境，正是群雄蜂起的乱世。现在朝廷派遣副都御使洪承畴与总兵杜文焕等等围剿，想必陕西要安稳一阵子。我们也得谨慎行事，免得被归类到奸臣贼子那一行中。”
陈洛倒是很无所谓：“洪承畴哪有那样蠢，流贼已经足以让朝廷焦头烂额，还要来招惹我们这等安分百姓？再者，杨鹤虽然觉得我们没给他面子，但别忘三边总督这官位的黑历史。”
他说的是剿匪不力，结果导致前任总督武之望被迫向北自杀谢罪的事情，崇祯束手无策，觉得杨鹤力主的以抚为主以剿为辅的奏对很有些道理，便将他打发过来，所以杨鹤的关键问题绝非小小的意气之争，而是怎样将流贼问题彻底解决。
闻言想清道理的李航道也轻松起来：“是啊，就算是频繁复叛的王二余孽王子顺部他都愿意继续招抚，我们愈加不臣他就愈应该和颜悦色才是。有这位愿意息事宁人的和事老顶头上司在，洪承畴纵然暴戾也不会主动激怒将我们逼反的。”
“饮酒，史特朗葛明明不是我明朝人，却愿意鞠躬尽瘁，为我饱食城贡献良多，可谓劳苦功高！我敬你们全家福禄康健。”陈洛举杯，宴席重归欢畅。
“再说，我越来越觉得延绥镇守兵都是些孬种。”陈洛微笑啜饮着已经名声大噪的酒仙牌烈酒，“能忍耐三年欠饷，勒紧腰带度日，竟然不起来造反，我难道该按照朝廷那套赞扬他们能忍，思想觉悟极高吗？嘿嘿。”
他接着提及一段史实：“嘉靖年间，倭贼被剿后，那批骄兵悍将被放回地方，可是被欠饷半年就纷纷兵变胁迫上官啊。兵者，凶器也，忠勇虽好，但一丝丝暴烈都无，也就是完全堕落成绵羊。所以我们卧榻之侧最强的王牌势力延绥守兵，其实只是些老实巴交的种田百姓。”
“这番联系，虽然是歪理，但偏生很有道理。”刑狂徒觉得两套有些不对味，却挠挠头皮偏生找不出可供反驳的薄弱点，只能叹服地道。
“朝廷近期派遣税官愈加勤勉，很显然杨鹤想要给我们小鞋穿，他肯定是风闻饱食城富庶，想要分一杯羹，顺便恶心我们下，不能总是杀税官吧，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