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陈字营诚然配得上军官预备营的称号。他们中的任何人拉出去都足以担任完全合格的百人将。
炙烤牛肉的香味飘散到张献忠哨探的鼻孔里，诱得他们频繁咕嘟吞咽口水，但只能羡慕嫉妒恨地藏在草窠里，冷冷注视着陈洛一方的营寨。
四周被篝火照得通明，而烧火的木头都是在张献忠的辎重车上拆散的。高坡上暴风凛冽，刮着守备者的胳膊，但陈洛却是深知张献忠必然无胆来袭，所以已令士卒都去休憩，只有守夜哨兵仍然维持高度警惕。
在陈洛一方很快结束庆功宴，士卒纷纷钻回帐篷休息，为明日再战积攒体能时，张献忠果然如陈洛所料，来来回回踱步着，却是迟迟没有下令去再攻陈洛营寨的勇气。
夜袭，非是乱糟糟的弱旅能够完成的，也很容易就暴露战略意图，必须得出动精锐！
但早先在白日时，张献忠麾下的骁勇能站之卒，却是折损得七七八八。直接战死的便有半数，其余重伤必须修养的，同样有两成之多。如果此番夜袭失败，那很可能意味着张献忠赖以起家的直系精锐将彻底打光。那么他再拿什么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再拿什么控制其余裹挟来的流贼？
他犹豫，正是不敢冒险！
夜袭攻伐陈洛，就真的能赢吗？他有没有防备？这些统统都是谜团。
他掐着人中，瞧着明月的冷冽神光流银泻地，只能苦恼一叹。
孙可望将披肩给他盖上，低声道：“义父，定国和能奇很快就能回来，打点朝廷的事情想必很快便能做完，他们人人都统御着三千部队，我们若能合成一处，就将有整整一万！绞杀陈洛，覆手可灭。您何必执着一时得失。”
张献忠嘴角一搐，淡淡道：“但你也晓得，他们麾下的士卒也都只是五百亲兵配上两千多生贼，嫩得很，若拖到战场上来，多半是给陈洛祭刀的命。”
孙可望苦笑，他的本意只是劝慰张献忠一番罢了，对陈洛的讨伐他本来就颇有微词。
伐陈洛者，官也。他们只是贿赂大明官暂且媾和，根本没有任何投其麾下的意思，但若是绞杀陈洛成功，固然能够剪除逐鹿天下的敌手，但那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曹操罗汝才等皆是人杰，尤其是闯王，声望正是如日中天。
他们若侥幸得胜，知晓他们野望的高迎祥，难道不会心生警惕？这些都是进攻陈洛的弊端，只是义父对陈洛苦大仇深太甚，已被蒙蔽双目，他也只是义子，与张献忠关系并没亲密到那般境地，也不好苦苦相劝，否则若在四大义子中被边缘化，将来仕途堪忧。
张献忠哼哼着，嘴上骂骂咧咧，是决然不服陈洛的。
但他性格素来反复，在黎明时，他又不禁想到起家艰难，麾下部队是转战数省才积攒起来的，若是跟陈洛死磕，将其中精华尽丧，该如何是好？
尤其！明日若没法留下陈洛，他必然要瞅得契机疯狂逃窜，届时骑兵损耗惨重的他哪里能有余裕尾行追赶？陈洛已是冲破重重封锁一路绝尘向北，谁就敢拍胸脯保证说他就没法杀出生路来？待得陈洛回归老巢，他们便将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喊杀。
“赠陈洛些财物，再给他点驮马，是不是能缓和双方关系？陈洛想必也不愿彻底与我翻脸决裂……明朝愈乱，对他愈好。留着我有用得很。”张献忠心乱如麻地想着。
但很快，他就没必要再疑窦丛生地瞎想。
因为一张拜贴！！
“闯塌天，刘国能，敬上八大王亲启。”一名文质彬彬的文士笑眯眯地来到张献忠营中，将信纸带来拍在他的桌上。
张献忠不禁喉结干涩，在狂喜中蒸腾其狂热的希望。
陈洛诚然是条鲸鲨，现在他要考虑的绝非是独吞战功的事情，而是如何避免陈洛的雷霆暴怒，但现在若有刘国能和他的部队襄助，斩杀陈洛的兵力再度变得充裕。他也就勿需多虑，能够直接推行前番计策。
“国能，你来得真是好真是妙啊！”张献忠猛掐腿肉，在确信他没在白日梦时，才最终歇斯底里地狂笑。
陈洛，天亡你也！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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