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就在我靠近他时,一阵强风突然吹了进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转圈。与此同时,我惊讶地发现那个躺在靠窗位置的人,竟然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确切地说,是一点儿一点儿地被风吹得不见了。从他的脚尖开始,像干燥的沙雕一般,在强风作用下渐渐地散成粉末,继而快速地随风而去。
脚、腿、腰、胸、脖子、脑袋
这个人就这样随风而去了。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但小段和另一个人无动于衷,异常平静。等我飞奔出去叫来医生,病床上已空无一物。我只好将自己看到的告诉医生,可他们都不相信。是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我也不会相信。
这个人就这样消失了,也可以说是死了吧。
可正是由于我亲眼所见,反而对小段之前的话深思起来。我开始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几天,我没事就往警察局跑,希望警察能帮助小段找到他的家人。其实警察在解救小段三人之后,一直在寻找他们的家人,和当初的我一样,警察也认为小段他们是精神障碍患者,脑筋有问题。
几天下来,别说小段的家人,连警察局的人口资料库中,都没有小段这个人的任何记录,身份、户口等一无所有。
面对这个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由得恐慌起来。
07
小段还是死了,在我将他接到我的小屋后的第九天。
因为医院根本治疗不了小段,又没人给他缴住院费,在第二个人“消失”之后,我由于好奇和同情把小段接了回来。这时,小段的模样已然变得让人认不出了,活像一个浑身发霉的铜人,头发掉光了,皮肤全变了颜色,像黄铜中生出的绿色锈迹。
但他的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异常,能吃能喝,脾气也变了,偶尔会和我说说话。
小段和我说起最多的就是他的家庭、朋友。
有一次,他又说起了我和胡子:“你都忘了吧是的,你肯定忘了。我们三个以前是最好的朋友,一起逃学,一起打架,一起追女孩子。只是你们比我幸运多了,好歹你们有父母,可我没有,他们早就离我而去了,跟着叔叔和阿姨生活真的很不好受,他们总是欺负我,总是盼望我死去”
我听得有些伤感,虽然仍旧记不起任何关于小段所说的事情:“小段,你会好起来的,别胡思乱想。”
小段微微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永远都好不起来了。你不懂,遗忘这种病是没有药物可以治疗的,那是由心而生的一种病。就像有些东西总会被我们忘得干干净净。像儿时的一件玩具,像不喜欢的一件衣服,到最后恐怕连放在哪里都忘了,而它们只能在阴暗潮湿的遗忘中,发霉、变质、腐烂”
我听不懂小段的话,这个比喻用在人身上有些不大合适。
但小段还是“消失”了,在和我说过这番长篇大论之后的翌日早晨,我亲眼看着他一点儿一点儿地长毛、风化,随后随风而逝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小段的话是真的了。在望着他逐渐飘散而去,屋中散发出那种腐烂变质的微臭逐渐弥漫开来后,我感到了恐慌无措。
那晚我鼓足勇气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也许只是为了确定父母有没有把我忘记。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我突然无法自抑地哭了出来。我结结巴巴地说:“妈是我”
我妈许久没有说话,这让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好在,她暴风雨一般的咒骂随后就响了起来:“你还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啊你死哪儿去了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你个浑小子”
我妈说着说着也哭了。这时,我才体会到被人记在心里的感觉有多好。那天打完电话后,我决定回家。我和胡子商量了一下,翌日双双踏上了返乡的火车。我们回到家后,各自的父母都很高兴,尤其是我的父母。那几天他们几乎没有吵过一次嘴,日子好像一下就天旋地转地翻了过来,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我开始继续上学,和父母挤在我们的小家里过甜蜜的三人生活。可好景不长,也许是我太幼稚,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人性,父母又开始吵架,且越来越凶。我本以为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使回来也不会感到什么惊讶,但看着父母一次又一次地争吵,我心中的那种逃避感又一次钻了出来。
每天晚上我都绝望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尽量不去听父母怒骂的声音。但越是不想听,这种逃避心理就越严重。
终于,在某一天早晨,我决定再次离开家。那天早晨我早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很自然地打开房门,假装去上学。父母还在吵,客厅里两个人几乎要动手打架了。我视若无睹,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随口说了一声:“我去上学了。”
这时,背后突然响起我妈的声音:“等等你是谁”
我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回过头,发现我妈和我爸像看陌生人一般地看着我。我爸口气生冷地对我吼:“喂你是谁怎么跑到我家来了”说着,已经飞奔过来死死抓住了我,“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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